雁群汉关飞-白露秋霜

雁群汉关飞

白露秋霜

太阳光毒辣辣的照着地面，农历七月的天气，知了在树上无力的呻吟着，村头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樟树下，大柱正领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坐在树底下摘花生，今年的花生长势不错，一颗颗都饱满诱人，篮子里很快就装不下了，旁边一条大黑狗吐出猩红的舌头，肚皮一闪一闪的望着父子二人，几只觅食的老母鸡在他们抛出的花生茎叶上啄来啄去地吞食着什么。

虎子娘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回来，柱子赶紧喊道：“大娘，这热的天，你从哪里来呀？快来收收凉，这樟树底下可凉快了！”

虎子娘在树下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这树下放着三五块大石头，都是平平整整的，是乡亲们平时休息的凳子。

“哎，今天不是十五吗？我从庙里来，这虎子夫妻俩年年都在外打工，我月月都要去庙里求佛祖保佑他们在外平平安安的！”虎子娘喘了半天才慢慢的说道。

“恩，会的，菩萨一定会保佑虎子哥他们多找点钱回来的，也会保佑大娘您健健康康的，将来带重孙子。”柱子连忙说道。

“呵呵，我倒不想活那么久，只要不像余村那位老人一样就好！听说他孩子在外打工，他死了好几天没人知道，还是一个过路的闻到家里臭才发现的。”虎子娘嘴里笑着眼里却溢出了泪花。

“恩，恩，大娘，我爸爸现在生这个病我必须留在家里照顾他和孩子，一时半会是不能外出打工了，您要是有个头痛脑热什么的或者家里需要帮忙的记得赶紧叫宝儿来喊我。”柱子是个热心人，农村就是这样，邻里之间帮来帮去都是很常见的。

正说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从一家新盖的楼房里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一屁股坐在虎子娘的大腿上搂着她的脖子道：“奶奶，奶奶，我要吃烧鸡，我班有同学吃过，说很好吃的。”

虎子娘伸手抱住孩子说：“宝儿呀，那烧鸡很贵的，爸妈挣钱不容易，晚上我给你做土豆饼好不好，你爸爸小时候可最爱吃奶奶做的土豆饼了！”

“又是土豆饼。”宝儿撅起嘴巴道：“那你里面要加鸡蛋。”

“好！好！”虎子娘慈祥地笑了，儿子和儿媳一直在外打工，她带着宝儿在家，虽然没有种水稻，但是养鸡种菜，家里的蔬菜是吃不完的，她只要有一点力气就要尽量减少虎子的负担。

吃过晚饭，虎子娘点燃一根蚊香放在床旁边的地上，房子是去年新盖的，里面只是简单的装修了一下，墙上贴着一些破旧的报纸，床头边有张老式的办公桌，桌前有把椅子，她在椅子上重重的坐下，虎子说了今年去挣点钱回家把房子装修好了就不出去打工了，可是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能不出去打工呢？宝儿早早的睡了，她还没有睡意，年龄大了，觉越来越少，她好想有个人能陪她说说话，可是此刻，她不知有谁能陪她说！一天又过去了，虎子有三天没有打电话回来了！她的头莫名的痛了起来，一阵空虚和恐惧不觉涌上心头，自己也是七十好几的人了，假如哪天像宝儿他爷爷那样突然撒手西去，身边只怕连个送老的人都没有了。

这孩子是怎么了呢？虎子娘暗自沉吟起来，三天没有电话回来，也不知是他们厂里太忙呢还是咋的，不会受别人欺负吧？小两口最近没有吵架吧？她拿起手机很想给儿子打个电话，可是万一儿子在加班呢？他接电话是不是会被老板骂？堂屋里传来一阵鸡打斗的声音来，虎子娘赶紧颤抖着拉亮堂屋的灯，原来是一只鸡欺负小鸡，鸡妈妈便和那只鸡打斗了起来。

“要死吗？”虎子娘拿拐杖在那只鸡身上敲了几下转身对鸡妈妈说，“你看你多好，孩子们都在你身边，倒不像我老了只有宝儿陪着我，孩子们每年要过年才回来一次，也不知我还能活几年啊？”

“哎，这也没办法不是，你看柱子爸爸瘫痪在床上，柱子厂里工资那么高也只得丢下陪在家里，不让孩子们出去找点，在家种那几亩水田能有什么收入呢？”虎子娘对着鸡群自言自语道。

回到房间，日光灯发出惨淡的光，夜深了，虎子今天应该不会打电话回来了，她摸索着躺倒床上，头剧烈的痛了起来，她喊了两声“宝儿”，她想叫宝儿去喊柱子，可是宝儿睡得好沉，孩子的梦总是很甜，他是在梦里和爸妈一起吃烧鸡吗？

早上，宝儿醒了，奇怪，今天怎么奶奶还在睡？他摇了摇奶奶，“奶奶，奶奶！”宝儿大叫起来，可是虎子娘还是一声不吭。

宝儿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柱子家：“柱子叔，你快去看我奶奶，为什么我叫不醒她呢？”

“什么，你叫不醒你奶奶，她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柱子赶紧向宝儿家跑去。

柱子摸了摸虎子娘，她的身上凉冰冰的，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走了，床前的桌子上还放着昨晚吃剩的土豆饼和虎子一家三口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