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乡魂-白露秋霜

黯乡魂

白露秋霜

二虎哥是大我10岁的邻居,一直在隧道工地干活,如果不是父亲的突然离世,如果不是我所在的厂子里效益不好我赋闲在家,如果不是为了儿子的奶粉钱我和妻子没日没夜的争吵,我想我是不会走进他的生活的。那天在我和妻子又一次的大爆发后,他来到我家对我说:“兄弟,你厂里不行要不跟着我去打隧道吧,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对于我们这些没有文凭,没有技术的人来说工资还是可以的!”

我十分感激的答应了二虎哥,我早就听说打火车隧道危险能挣钱,但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与其在家受贫穷的折磨,不如去隧道里干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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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工地生活

我随着二虎哥来到了江西省的一个工地,这是一个远离闹市的一个山谷,临时搭建的简易活动板房,附近稀稀落落的一两户居民,除了工头的老婆在工地烧饭,其他清一色都是50岁以下的精壮劳力,二虎哥带着我找到工头说我从来没有做过工地要工头给我安排一个没有危险的工作,工头看了看我,简单介绍了一下工地的每一道工序,最后安排我一份打混泥土的活,同时他也一再叮嘱我做事的时候一定要戴安全帽,要心细如发,要随时留心工作中的任何安全隐患及时上报。

开始上工了,打混泥土的是6人一组,4个人铲水泥和沙土进搅拌机再放入粘合剂搅拌,2个人拿枪头把搅拌机里和好的混泥土浇灌,一个班下来,我们6个人都只能看到眼睛在眨巴,身上脸上全是水泥灰,根本分不出谁是谁了,再看看其他的工序,除了立钢筋架的干净点,可是他们天天站在高高的钢筋架上,一旦有一点疏忽后果可真是不敢设想!我有点不想干了,可是想到妻子日益憔悴的脸,想到儿子嗷嗷待哺的小嘴,想到一个班能挣到200多元,我只好咬咬牙坚持一天是一天吧!

 

(二)封建迷信

初到工地我感觉十分的不习惯,这些大老爷们下了工不是赌博就是坐在一起谈女人,谁家女人的奶大,谁家女人偷汉子了,谁谁谁又换了姘头了……这些荤段子总是能让他们乐此不疲津津乐道。再不就是打架,三句话不合就拳脚相向,可是打完了又像没事人一样称兄道弟,整个就是原始丛林生活。

不仅如此,工地上的人还十分迷信的,虽然从炮工到最后的打混泥土每一道工序的安全措施都做得非常到位,塌方的事情现在也极少发生,但是大家心里还是会暗暗地担心,有些事情常常是难以预料的,就如去年一次收工时,大家坐在一起休息,谁知洞顶掉下一块混泥土,正砸在一个民工的头顶上,当场一命呜呼!隧道洞里是绝不允许女人进去的,即使是工头的老婆,不管她对洞里的境况是如何的好奇也是不能进去的!一天,我和几个今年新来的小伙子在洞口抓到了一条3斤多的大蛇,正想把它杀了,晚上美美的吃一顿,没想到被领班看到了,他跑过来把我们好一顿骂:“你们不知道自己是把脑袋别在裤带上挣钱吗?还要杀蛇?你们不知道工地是忌讳杀蛇的吗?”我们家乡不知是从哪一代流传下来的,说是自己快要离世的亲人舍不得离开会变成蛇的模样跑到家里面来看看,于是我们家乡就有家里面的蛇不能伤害的说法,没想到在这里他们连野外的蛇也是不允许伤害的!大家嘴里不说,心里都是在默默祈祷过年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能一起回家去!

 

(三)到“河边”去

一转眼我到工地上几个月了,可是我依然不适应工地的生活,不能融洽到他们中去,二虎哥倒是对我百般照顾,经常陪我说话,带我出山去玩。这天工地停电,我们放假一天,二虎哥便带我去街上理发。

我们走了十几里的山路才来到镇上,理好发,二虎哥突然神秘兮兮的说:“兄弟,今天还早,我们去河边玩玩吧。”

“河边?好呀!”我兴奋起来,整天待在大山里,如果去河里游游泳那该多爽啊。

“那好,你跟我走吧。”二虎哥带着我快步走了起来。

绕过两条街,来到一座红色的楼房里,二虎哥对楼下的老婆婆不知说了些什么,老婆婆走了过来叫我跟她走,她把我带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便走了,房间里放着一张宽大的席梦思床,床上铺着大红的被子,窗前放着一张梳妆台,台上放着一些女人的用品,我正纳闷不是说去河边吗?怎么到这么一个地方呢?

正在这时,门内走进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来,打着猩红的嘴唇,黝黑的脸上擦着厚厚的一层粉,倒像是牛粪上抹了一层轻霜,她一看到我就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我突然间明白过来,原来“河边”就是窑子!我一把推开她快步跑到楼下气冲冲的大喊起来:“二虎哥,二虎哥!”

二虎哥披着衣服不知从哪间房间来到楼下,我再也忍不住了,一个拳头呼到他的脸上吼道:“你对的住嫂子吗?”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向工地上跑去。

“兄弟,兄弟,你听我说!”二虎哥在身后气喘吁吁的追来。

“没什么好说的!”我越跑越快,二虎哥一直是我最感激最尊敬的大哥,没想到他也会做这种事,我有种形象轰然倒塌的感觉。

 

(四)告诉她我

一个星期了,我一直不愿意和二虎哥讲话,看到他我也假装没有看到,是的,别人可以去嫖,可以去赌,但是他不能去!因为他是个好人!是我最尊敬的大哥!我们邻居多年,我家经济困难,他一直都在帮助我,照顾我,他的老婆又是那样的美丽贤惠,他怎么可以这样?

那天下午,天气异常的闷热,我穿着工作衣,戴着口罩,拿着铲锹在洞口和水泥,突然听到有人喊:“立钢筋架的有人掉下来了!”立钢筋架?二虎哥今天不就是在立钢筋架吗?我疯了似的向洞里奔去。

洞的正中央,我看到了我这一辈子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二虎哥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身下殷红一片,有几个工友站在旁边等工头,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我拨开众人,一把抱起二虎哥,激动的说:“二虎哥,你别怕,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二虎哥吃力的睁开眼睛见是我,抬了抬手说:“兄弟,来······来不及了,我·····有·····有件黑色的······黑色的棉衣······口袋里有我这个月的·····工钱,你·····你帮我·····帮我交给······交给你嫂子,告诉她·····告诉她,我爱他······”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睛圆睁着向洞口望去,手无力的垂了下去,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洞口什么也没有,工友们低声哭泣起来。四周静悄悄的,风从洞外呼呼的吹进来,我狼一样咆哮起来:“二虎哥,二虎哥,你不能死!你快起来,我带你回家去!”可是他再也听不到我的叫声了,这个一周前还在“河边”吃了我一拳头的男人,在异地他乡的隧洞里遥望着家的方向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嗷——嗷——嗷——”我抱着二虎哥一声一声的狂吼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嘴角流出鲜红的血来,几个工友走了过来拉开了我,半推半抱着我来到宿舍,七手八脚的开始脱我身上的衣服,“啪”不知是谁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我的脸上,我慢慢的从混沌迷离的状态中苏醒过来,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全是二虎哥的血,我找出一套干净衣服换下身上的血衣,抓起血衣向门外的垃圾桶走去。

“等一等!”在我要丢掉衣服的那一刻,工头突然走了过来,原来他是特地来看我的。他接过我手里的脏衣服,“放一个月再丢!”

我愣住了,这是奶奶说的,刚从身上脱下来的热衣服,自己的灵魂还在衣服上不能丢的,要丢那得放上一个月,衣服凉了,灵魂回来了才可以丢的!我有点诧异的看着工头:“老板也相信这些?”

“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兄弟们和我一起出来挣钱我希望我们能一起高高兴兴的回去!”他的眼里流下泪来。

是的!我们希望找到钱一起回家去!可是我们日防夜防,这忌讳那忌讳,二虎哥还是走了!说脏话算什么,去河边又算什么,为了生活,在这远离家乡,远离亲人,荒山野外的隧道工地里,除了生死还能有什么大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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